又见九斤老太

　南京外国语学校高二（8）班　侯睿恺

　九斤老太一进伊的孙女六斤的家门,就像立时矮了一截似的,平日里在鲁镇的大嗓门也哑了下去。

　伊颠着小脚跟在六斤身后,望着雪白墙面上的液晶电视傻愣着眼。

　只见屏幕上一位中年男子穿着中山装,正站在一方讲台后,两手虚握成拳横在胸前,瞪着眼睛声情并茂地说道:“燕人张翼德,使一柄丈八长矛……”

　九斤老太吓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:“这,这不是赵七爷吗?伊怎么上那儿唬人去了……又没有穿竹衫,这又不大对……”

　伊的孙女“噗嗤”笑了:“奶奶您可看清楚喽,这哪是赵七爷,这是堂堂大学教授在‘百家讲坛’品三国哪。教授就是高级书院里顶尖儿的教书先生。时下有文化的人都爱听伊们说故事,您看伊的动作腔调多有意思,这叫‘国学热。’”伊连连摇头:“国学热?跟鲁镇茶楼里说书的王二似的,能学到什么东西?一代不如一代!从前的教书先生是这样的吗?从前的先生是……我活了八十多岁了,也听够了……快换个台!”伊的孙女只好调了频道。

　这回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灯光灿烂的“大戏台”,周围站着一圈年轻貌美的姑娘,一个小伙子从地下缓缓升起来。伊瞠目结舌得转向伊的孙女:“这又是什么?”

　六斤看得目不转睛,还在茶几上摸了一盒纸巾放到中间:“这是一个电视相亲节目,叫‘非诚勿扰’。年龄相当的姑娘小伙子们说出心目中的丈夫妻子是什么样儿,再到电视上去找。有些故事比戏文里说的还感人呢,上回我眼睛都哭肿了。”说时递了一张纸巾到奶奶手中,“待会儿抹泪用”。

　九斤老太看着才刚见面的男女说着甜言蜜语,一下甩开了纸巾,终于拍着坐垫大声说道:“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!我活了八十多岁,什么事没见过!居然不害臊到这种田地……过去结婚是这样的吗?婚姻大事怎么能像唱戏似的呢,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!”

　伊的孙女叹了口气,起身关了电视:“您不爱看就别看了罢。现在的人都喜欢听说书似的先生讲故事，喜欢看姑娘大庭广众之下找婆家。不说了，您要是不习惯，过两天我就送您回鲁镇去。好了，我去给您盛饭。”

　伊望着黑下来的电视屏幕，觉得脑子里乱得很。赵七爷，百家讲坛，教授，姑娘找婆家，大庭广众，过两天回鲁镇……还想愤愤骂一句“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”,却只是张了张嘴，什么也没有说，坐在沙发上怔怔出神。